“下午好。”
漂亮的女店员轻轻拉开玻璃门，对来买东西的Straight致以问候——他已经是常客了。
“啊，下午好。”
向对方点点头，Straight回报了同样的温暖笑容。
“今天也是布丁吗？”
“嗯…还是和以前一样，再来一杯大杯的橙汁，不加冰。”
挠挠头，黑发男子有点不好意思，虽然买布丁本身这个行为没什么不好的，但他总有种全世界都知道他对Evil抱有何种情感的感觉。
“好的，稍等一下喔。”
在店员转身去拿甜品的空当，Straight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供给顾客休息的小木椅上，又开始想些杂七杂八的事。自从来到组织之后，他便每周都不远千里来到繁华的市中心，给Evil买他的最爱，然后又开车独自回到荒无人烟的郊区。
每当Evil露出对美味布丁的欣喜表情时，尽管只有短短一瞬，他也会觉得无比满足。
虽然只是布丁而已…每周绕过门卫的盘问出来买也很难，不过Straight觉得值得。
能看到至交的笑容，这样就够了。就算还有那么多烦心事，但只要…只要……
不去想就好了。
今天也能看到Evil笑吧？他一定很开心的。
这么想着，Straight的脸上也浮现出纯真的笑意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暖暖的甜香，是杯子蛋糕的味道，好温馨，好幸福。
“包装好了。一共是……”
还没等店员把话说完，Straight就已经掏出钱包，把一分不差的零钱递给对方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，他买甜点已经到能熟记价格的地步了。
提起精致的牛皮纸袋，黑发男子站起身，微微对店员一笑，走了出去。

Lance愣在那里，大脑一片空白。
连续发生的一大串事件涌进他的大脑，一切发生的那么快又那么突然，并且几乎是挤作一团呈现在他的面前。
明明这都是自己曾经见过的，稀松平常并不以为奇的普通事物。在很久很久以前，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——
脑内一片混乱，丝毫不逊色于眼前所见的图画铺展开来。
那是现在的他完全不想面对的东西，连自己都已经厌烦的颜色，形状，声音。
为什么以前自己对此完全没有感觉呢？是因为自己没有遇见Valerie吗？
从结识她的那一刻起，感受到了那些温暖的东西以后，自己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，开始讨厌以前所接触的事物了。
而且，自己也能体会到他人的感受了……刺在0007身上的每一刀，都像是同时刻在自己的心上。
希望能再快一点……
“啧，麻烦。”看着皮肤苍白、几近失去意识的少年，又看了一眼Lance在腿上刺出的那个伤口，Evil终于松开了手。
虽然流得不算快，但失血性休克就糟了。
……差点就伤到动脉了，0000究竟在想什么？

组织选址在边缘一带，与隔绝外界的屏障不太远，离市区中心倒是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。说是国家，其实不过就是个普通城市的大小，有时候干脆也就叫成科学市。
这么一看，买个布丁还得穿过大半个国，真远啊。
Straight握着方向盘，没忍住打了个哈欠。
也是，像组织这样的特殊存在，怎么可能大张旗鼓地设在繁华又危险的城市中心呢？
但是这样一来，买布丁的难度就大大增加了，每次光是开车的油钱就要耗费不少，又没有电车可以坐，也总不能一次性买太多。还好油钱自己付得起。研究员的薪资还是很高的，在一个食宿全包的地方生活，需要花钱的地方少之又少。
边缘地区也有甜品店就好了……
“啊…好累。”
副驾驶座上放着装甜食的牛皮纸袋，橙汁单独放在手边，一是怕果汁洒出来洒到布丁上弄得黏黏糊糊，二是因为可以随时拿起来喝——新鲜的柳橙汁总是让人忍不住想先一步喝完，比组织里的听装饮品好太多了。
快要到了…现在这个时间Evil应该还在忙吧，果然还是直接去实验比较好。
“等忙完了，一定要拉着他出来散步。老是工作对身体不好呢…以前也这样。”
“拉着他多锻炼锻炼肯定没有坏处的，嗯。”
一想到每次Evil看到布丁时的欣喜，黑发男的脸上便显出了幸福而满足的笑容。
要是他能经常这么笑就好了，让他每天开开心心的，就是给自己最好的回报呢。只要能看见他的笑容，之前的一切不快便将烟消云散。
想赶快看到Evil呢。
这么想着，Straight吸了口甜甜的柳橙汁，不由得加快了车速。

“我去拿止血剂。”
说完，Evil便走向另一旁的药品柜，而红发男孩低头看着已无力反抗的0007，咬紧了嘴唇。
血仍然持续地流淌着，相比最初速度慢了不少，但仍然触目惊心。
要是落到那个白发男人的手里，0007会变成什么样？一直对自己强调不能下死手，最后肯定不会简单地丢到C栋地下。
他只能像现在这样受尽折磨地活下去，或者至少……还要很久才能得到解脱。
即便说着不会怪罪自己，但如果真的非要按那个恶魔的命令形式，自己…也会心痛啊……
就算会被处罚又怎样？对自己能够施加的皮肉之苦，相对于金发少年的遭遇，小到几可忽略。
已经不想再继续了。
结束吧。
他记起来了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，他的确是倚在这个人身旁，看着那头漂亮的金发，听他说着自己那时还不懂的话。
“一定有办法出去的，不过，对不起啊，现在还……”
明明该说对不起的是自己。什么都忘掉了，就连现在都没法做些什么。
身后脚步声已经响起，再不动手就没有时间了。
Lance将左手覆在0007的脑后，温柔托起，露出一截尚未染血的颈部。发丝沾了血，在他手上拂出一道淡淡的痕迹，却依旧闪烁着与先前无差的金光。
“交给我吧。”
刀刃斜闪过去。只是这次的痛苦，金发少年是用笑容来迎接的。
闭上眼睛，0007的嘴唇瓮动两下，没能发出任何声音，但意思已经传达到了。
——谢谢。

将车停稳，Straight拎着牛皮袋子进了B栋大楼。
已经等不及想看到Evil笑了呢。

“你在做什么。”
回来的时候恰巧看见男孩将刀从躺在台子上那家伙的颈后拔出，轻轻放下已软垂下来失去控制的头颅，Evil的心突然沉了下来。
不，他并不在意0007的死活。他只在意自己最满意的作品的行动。
明明已经强调过了，但他还是违抗了自己下达的命令。他的血不再冰冷了。
自己的预想从一开始就是错的。现在的事态再次否定了他的想法。
……人不可能成为机械。
一瞬间，组长的表情又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。
“你杀了他？”
“嗯。”
对方的反应也出人意料的冷淡，只是抬头看着他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“我说过不要杀了他的吧？”
“嗯。”
白发男慢慢蹲下，两只手轻轻抚摩着Lance的耳朵。
“我也说过，如果把他玩死了，我会惩罚你吧？”
修长的手指顺着耳垂一路向下，顺势划过薄而脆弱的颈部肌肤。
“嗯。”
小男孩没有任何想要反抗的意思，静静站在原地，盯着Evil漂亮的双瞳。
男人的脸上没有浮现出一丝愤怒，与之相反，他的面容冰冷得有些过分，感觉就和死体一样，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与严寒。这比直接表现出来的怒火要可怕不知道多少倍。
“那你做了什么呢？”
五指缓慢地覆上脖颈，除了血管的搏动和呼吸带来的收缩感之外，Evil还明显感受到Lance身体那种不由自主的颤抖。
他嗅到了恐惧的味道，但并非针对他，而是其它的什么东西。
“……。”
“是的，我是受着这样的教导，从前也一直是严格按着这样的行动纲领去做的。”
沉默良久，小男孩终于开口了。

实验室所在的楼层离现在的位置稍微还有些距离，耐心等等吧。
电梯的门关上了，Straight独自一人站在一片银灰的封闭空间内，思绪随着身体缓缓上升。

“我按照您的指示，训练也好，测试也好，都一直完美地执行着。”
“但是，虽然我是作为一台机器被看待和使用，可我也拥有正常的学习能力，随着接触的事物越来越多，也会建立属于自己的观念想法。”
“在这个过程中，我接触了很多人，很多事。也因此得到了极为重要的能力，那就是……”
“我能明白他人的感受，体会到他们的快乐与悲伤，也能够独立思考。”
“从前我一直无条件服从，不加思考地完成您所布置的任务。然而这次，我没有这么做。”
“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，非常抱……”

刚才喝的柳橙汁真的好好喝，不是太甜腻而带着微量酸味，像是吸了满嘴的阳光一样，让人身体都轻飘飘的，跟现实的反差真是大得不得了。

“说得真好。”
苍白细长的手指对着少年暗红色的右眼。

Straight不打算破坏现在的好心情——好不容易买到了甜品犒劳自己和Evil，放松放松多好，为什么要时刻提醒自己残酷的现实呢？
虽然是不可能逃开的就是了……

“也是我想得太简单。你和那个小女孩在一起，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呢？”
“他们说得对，你已经有同理心了，但在我看来，你已经报废了。”

叮——
终于到了。
不知为何，总感觉等待的时间很漫长。

“想要惩罚？好啊，反正废品不需要眼睛。不听从命令的话，你的价值也就和这家伙一样了。”
仿佛是真正的机械音一般，Evil的话连音调都趋于平滑，根本没有起伏可言。

“话说，组织为什么要把实验室和训练室的门都刷成红色的啊…看上去总让人感觉很不安。”
“是Evil的主意来着？像是被血淋过似的，有点可怕。”
“不过这里本来就是溅满了鲜血的地方吧……不想了，还是早点进去吧。”

左手食指轻柔地扒开下眼睑，右侧也顺势滑了进去，像是丝毫不考虑少年的痛楚。
即使应有的惨叫因尊严而被硬生生按至身体的最深处，Lance身体本能的颤抖却一直无法消除。
是的，他愿意接受惩罚，因为那是出于他本心的行动，是他拥有感情、不再是一部纯粹屠杀机器的证明。他不会反抗。
只是……
突然好想看书啊。
好像再看看Valerie的眼睛，那对金灿灿的，漂亮眼睛。

轻轻旋动门把手，出乎黑发男意料的是，居然没有受到任何阻力。
“门没锁耶，大概是Evil忘记锁了吧？。”
“Evil，是我，今……”

装满甜品的牛皮纸袋哗啦一下掉落在地，不敢相信眼前景象的Straight大叫着飞扑过去，死死压住正打算挖出Lance右眼的白发恶魔。
“Evil——”
血的色彩充斥着他的视界，浓烈的铁腥味挥之不去。躺在台子上的那孩子也已一动不动，浑身镌刻着他不愿看见的残忍图纹，而Lance也……
——这一切的始作俑者，便是自己始终相信着的好友。
纯白的发尾与白大褂上沾满红色，熟悉的脸庞上染出扭曲的陌生笑容，刺眼到不愿直面。
然而这就是他亲眼所见的现实。
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，Straight第一次感觉如此寒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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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两更，肝都爆了，这注定是个神奇的假期
离despair不远了（远望